斑驳的院墙,鳞次的青砖蜿蜒着累高,角落赫然立着一棵橘子树。枝干扭曲着向上伸展,像是老人伸出的手臂。每年秋天,枝头便挂满拳头大小的橘子,表皮金灿灿的黄,在阳光下泛着蜡质的光。
我每次看见它总要央求着摘几个。外婆就会摘下几个橘子,放在竹篮里晾着。我踮起脚尖偷拿一个,指甲刚掐进果皮,酸涩的气息就窜进鼻腔。果肉纤维粗糙,嚼在嘴里沙沙作响,酸得人直皱眉。外婆见了便笑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:“傻孩子,要等霜打过才甜。”
其实霜降后的橘子只是少了些锐利的酸,但依然称不上美味。对于零食了了的年代,酸涩的橘子也成了另一种慰藉。每当果瓣间的白色经络顽固地缠绕在牙齿上,酸味就会从舌尖蔓延到耳根,我却会一次次不停地尝试,直到把一整个橘子都消灭。
在某个深秋的傍晚,我偶然发现外婆蹲在树下,把那些半腐烂的橘子一个个捡起来。她的蓝布围裙上沾着泥土,银白的发丝被吹乱。“橘子酸是因为根扎得深,”她突然说,“吸的都是地底的苦水。”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一直延伸到墙外。
后来记忆变得模糊,只知道水泥地面覆盖了泥土,曾经常常见的人不见了踪迹,那棵陪伴着很多年的橘子树也没了去向。老房子还是那个老房子,可是却空了。
(福瑞澜德 方岚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