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三九严寒里最冷的那个周五的下午,我家新装修的房子里,横七竖八地堆着些包裹家具的纸箱。我给收废品的女人打电话,她踌躇着嘟囔道:“纸箱不多吧,我刚回家呢,路远呢……”我听出她的纠结,激她:“你不来,我就卖给别人了。”
那边没有了声音,我有些失望,只好先把纸箱堆在一起。大约二十多分钟,有人敲门,开门见到那收废品的女人,有三十几岁的样子,一手拿着杆秤,一手握着捆绑的绳子,脸冻得通红,额头上的头发冻成绺结了霜,咧着嘴笑道:“俺还是不舍得那些纸箱呢。”腿一瘸一拐进了门,动作娴熟地捆起纸箱又拖出门,来回好几趟。原来她有腿疾啊,此时我有些内疚:“抱歉啊,不知道你腿不好,毕竟这么冷的天。”她过称给钱,说:“34元,俺给你40元,你找俺6元吧。”看到她不容易,我说:“我没零钱呢,30元就行了。”她有些不悦:“你可怜俺呢,俺自己能养活自己的。”说完就低头扒拉那斜挎着的防雨绸包,34元钱不多不少递给我。我对她刮目相看了,主动和她一起把纸箱拖到电梯送到地下室。她拖着那残腿,把纸箱捆绑在电动三轮上,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说:“大姐,俺这车马力不行,一会上坡麻烦你推俺一把。”我赶紧点头。她开得猛,我没反应过来,顺势一下子坐在了地上。她把车开出地下室,回头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我,急忙从车上跳下,踉踉跄跄奔下来,想把我扶起,一着急却使不上劲,她吓得嗓音变了调:“大姐,你没摔着吧,吓死俺了,都怪俺……”呜呜地就哭起来,那哭声里满是惊恐、委屈、酸楚和无奈。我单腿跪地,在她的搀扶下起来,安抚她:“放心吧,我没事呢。”她没有抹眼泪,却抵着头一搐一搐哭得更凶了。
我不知道她有怎样的经历,一个女人若是生活得从容,又怎会为了那些纸箱在凛凛寒风中折回二十多分钟的路程,央求我推车,看我摔倒又担心被我责怪……我怎么也劝不住她,索性任凭她把泪水流干,看着她消失在城市浓重的夜幕里。
(财务部 陈燕)